【独家】3D阿凡提新故事 从毛头小伙子讲起

　　不久前，第21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开幕式上，动画角色“阿凡提”和“小毛驴”亮相红毯吸引不少关注，随之而来的“时隔39年美影经典动画回归、阿凡提新作即将重现银幕”的消息更是引发网友热议。

　　从手工木偶变为CG木偶，从微缩布景变为三维场景，从胶片拍摄变为数字化生成……已经完成的这部阿凡提动画大电影，也是上海美影厂首次突破二维传统制作、全片采用三维动画制作技术的一次尝试。用导演刘炜的话说，影片主创团队希望的是能让经典得以延续；而对于曾参与老版“阿凡提”创作、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木偶动画导演胡兆洪而言，所谓经典不一定就有多完美，当年的木偶片当然独具特色，如今的3D电影也有其优势，“表现力、自由度比原来丰富得多，其实一样涉及很复杂的工艺过程，也是非常辛苦的一个过程。”

　　水墨动画、木偶动画、剪纸动画、折纸动画等以中国美术元素为基础的动画片，可谓承载了70、80、90后几代人太多的童年记忆。这其中，《阿凡提的故事》更是不少人心目中再经典不过的木偶动画片，甚至有人称这种立体感十足的木偶剧颇有“早年3D动画”即视感。

　　1979至1989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拍摄的阿凡提布偶戏系列美术片，木偶元素是相当突出的特色。从前木偶片中的木偶全部要手工制作出来，之后再做定格动画。在美影厂木偶动画导演胡兆洪的心目中，传统木偶剧在动作上十分有特色，“木偶的动作有局限性，非要它做出难达到的动作那不行，而是需要在故事选题、叙事方式、导演手法等方面都要去符合这个特点，扬长避短，这样才能做成一部好的木偶剧作品。”

　　传统木偶剧延续至今仍有国家还在做，3D动画大电影《阿凡提之奇缘历险》导演刘炜表示，这次要是按照传统木偶片来制作，周期会比较长，尤其是现在重新做木偶片，工艺、技术都要复刻从前，可时隔近40年光景，以前的木偶造型包括场景基本上都没有了，“基本光制作阶段就要耗时4年左右才能做完。”原本也想过3D打印做木偶，也是因为时间的成本太高，“模型至少要做两年，做完模型再制作又要4年，这样全部做完时间依然很长，跨度太大。”

　　用CG技术制作木偶人物，刘炜解释，就相当于在三维中设立一个人物的模型，“以前是在模型上凹好动作一帧一帧拍照片，照片连起来播放就形成了定格动画；现在我们三维制作的人物模型则是存在电脑里，动画师在三维空间里给他凹造型，把一个个动作做出来，只是人物模型没有拿出来而已，3D打印出来他就是一个实体模型。”比起以前一帧帧拍，电脑计算相对更快，动画的动作设计也更流畅、细腻。

　　“新”阿凡提虽不再是纯手工布艺木偶，却依然保留了布偶的视觉感官，所有的造型尽可能还原布艺感觉，“以前就是布做出来的，我们这次3D还是用布偶的材质感去做，所以现在看起来依然像一个小布人，我们也是称之为‘3D偶风格’阿凡提。”大部分都尽量保持和以前如出一辙，刘炜指出，唯独阿凡提的眼睛这次有一些变化，“以前阿凡提两只眼睛就用两个黑黑的像纽扣一样的东西钉在上面，表情、眼珠转向等几乎都没有，这次用三维技术帮他做了一对大大的眼睛，上下左右可以移动，这样就方便他传达情绪、心理活动。”

　　当年14集的《阿凡提的故事》，花了10年左右的时间完成。放在今天，如此程度的“慢工出细活”或许难以为继。不过本来预计一年多完成的阿凡提大电影，从采风、制作、修改，反复打磨，差不多也已经做了5年多。

　　不为太多人所知的是，1979年制作完成的《阿凡提的故事之种金子》，可以说是中国无限接近于奥斯卡的一部动画片，当时获得奥斯卡短片奖的提名，终因全篇时长超出评选要求，而与奥斯卡奖项失之交臂，这也是中国迄今为止唯一一部入围奥斯卡奖的动画短片。

　　面对曾经的高起点，从接手那天起刘炜并非没有信心，不过压力始终都存在，“续拍、翻拍多少还是冒险——做得好理所应当，做得不好那就是狗尾续貂。”终归是经典再传承，谁也不想把之前已经具有如此高起点的一部动画“做烂了”，更不希望被说“毁经典”。在胡兆洪看来，留在人们记忆当中的经典更多是被记忆重新加工过的经典，“经典就一定有多完美？其实不见得，但这种印象、对经典的心理需求是不会改变的。”

　　为了体现美影厂阿凡提作品的原汁原味，这次大电影特别召集几位资深专家成立艺委会对影片全程跟审。比如上海美影厂厂长速达、《阿凡提的故事》原14集编剧凌纾、国家一级木偶动画导演胡兆洪等等。

　　1978年，《阿凡提的故事》在开拍前，摄制组曾经特意到新疆进行采风。当年的采风胡兆洪也参与其中，时隔多年再回想，最大的感受还是“新鲜”，“原来接触的素材、资料都是通过书本或照片、影视画面，到了实地才真正了解当地人的生活状况，包括地域特色，印象很深，由此也知道了生活在这个环境下的人们的一些个性，在作品中表达起来也就更自然。”

　　先于所有拍摄之前，和当年老版“阿凡提”一样，上海美影厂也带队去了趟新疆进行采风取材。“真的是去了以后才深刻感受到，阿凡提在当地是认知度非常高的人物，很多店铺、工艺品商店都爱放他的头像或照片。”从北疆到南疆，刘炜感慨，身临其境的震撼感在照片上是体会不到的。

　　“采风后带来无数灵感。大量采集的照片、博物馆的书籍，包括我们去书店买了很多涉及当地风土人情、阿凡提系列故事等内容的资料，一系列深入了解、整理总结之后，才改好成为现在的故事。”刘炜举例，电影中的重要场景“葡萄城”在采风之前，团队完全没有想过怎么设计，“直到采风途中看到依山而建的高台民居，觉得很宏伟，于是做了取景。”贯穿全剧非常重要的道具“达瓦孜杆”，采风前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影片音乐方面，比如乐器“都塔尔”，此前团队里也没人听过、不知道弹出的声音如何……

　　刘炜刚开始接到美影厂阿凡提项目时，剧本已经有了——讲阿凡提和儿子的故事，这让他们感到跳跃稍微有点大。“想顺理成章讲下去，或者说想丰满以前比较薄弱的阿凡提感情方面的内容。直接跳到阿凡提和儿子，主线发展未免有些快。”于是除了巴依老爷、小毛驴这些原有角色，此次新增加的角色中比较重要的一位就是阿凡提新的女性朋友古丽仙。

　　作为老版阿凡提动画制作者，乍一听“女朋友”，有些老艺术家一开始并不太接受这样的设定。刘炜还记得刚出来剧本时，老编剧凌纾就有些反对：“阿凡提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智者偶像，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小情小爱？会不会有些架空或者说不太符合之前阿凡提给人的印象？”刘炜直言，以前动画中的阿凡提是个四处游历的游侠形象，个人成长、心智成熟的历练过程都没有提到过，“那不如就从他年轻的时候讲起，讲他从也有缺点、也会犯错误的毛头小伙如何演变成之后大家看到的智慧长者形象。当然，为了让剧情有突破、人物有成长，也是需要更适合配戏的异性角色来帮衬出阿凡提的人物特性，让他显得更加立体丰满。”

　　新事物接受起来总要有一个过程，胡兆洪坦言，想法相对传统的老辈人面对新事物出现需要消化的过程，也是挺自然的现象，“就现在我们的‘阿凡提’新作来讲，在观赏、剧情、人物设计上融入很多现代的因素，无疑是一种有益的尝试，更接近于现代人思维、甚至掺杂一些个人情感的阿凡提，更接地气，也更容易被一般观众接受。”而最终呈现出的效果也打消了凌纾最初的一些顾虑，还是认可和赞同的。

　　人物、风格基本沿用以前的大方向，然而对于刘炜来说，这仍旧是一场挑战。他最初就感到这是一个挺难做的人物——跟其他动画相比，既没有特异功能，也没有酷炫的可视效化特点；生活的环境也不现代，“一个角色，只为了体现其聪明才智，这是很抽象的，现在观众的观赏能力相较之前更高，对阿凡提也有以前累积的固有印象。比方说，如果把他和巴依老爷的斗嘴做成‘尬聊’，坦白讲就会是很无聊的一件事情，还得延续以前的‘智斗’。”如果还是做短片还好，可作为一部大电影，就要动很多脑筋。刘炜笑言，他们也是几乎在无数次“头脑风暴”之后才汇总成今天的这个故事，“到后来我觉着已经是很完整的一个故事和很完整的一个人物了。但如果给我更充裕的时间，我想还能把阿凡提的智慧体现得更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