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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有冯骥才的《城市的文物与文化》原文

  有一种说法:到美国去看新的,到欧洲去看老的;还有一种类似的说法:在美国想未来的事,在欧洲想历史的事。如果世上的任何道理,都是在讲事物的一个侧面,我看上边的说法没错。欧洲的名城全都浓浓而优美地充满着历史感,尤其是雅典、罗马与巴黎。

  巴黎的历史感,并不仅仅来自于埃菲尔铁塔、凯旋门、罗浮宫和圣母院。那是旅游者眼里的历史,或只是历史的几个耀眼的的象征。巴黎真正的历史感是在城中随处可见的那一片片风光依旧的老街老屋之中。

  在这里,墙壁差不多全老化了,斑驳、脱落、生苔,并被簇密又婆娑的常春藤覆盖;阳台上美丽的铁栏大多锈红;铺在地上的方形石块也已经磨圆,走在上边感觉更像大鹅卵石;那些石头台阶仿佛睡了一夜的枕头那样,中间部分生生地被踩得凹陷下去;又窄又弯的街巷,很少阳光通明,而总是被斜射下来的光束切割得一段明媚而灿烂,一段塞满黑黑的阴影。可就在这阴影里,常常会埋伏着一家老店,是面包店、酒店、鞋店还是书店?咖啡店总是香味四溢,店铺门上书写的年号只有在历史书上才能找到;至于店里陈设的瓷盘、画片和早年的遗物等等,就是这家老店独有的迷人的见证了。

  不要只用旅游者的眼睛去看,找一位这街上的老人聊一聊,也许他会告诉你毕加索曾经常和谁谁在这里见面;莫泊桑坐过哪一张椅子;哪一盏灯传说来自凡尔赛宫或爱丽舍宫,当然最生动的还是那些细节奇特的古老的故事。这时,你会忽然明白,巴黎那浩大而深厚的文化,正是沉淀在这老街老巷── 这一片片昔日的空间里,而且它们不像博物馆的陈列品那样确凿而冰冷,在这里一切都是有血有肉、活喷喷的,生动又真实,而且永远也甭想弄清它的底细。如果这些老街老巷老楼老屋拆了,活生生的历史必然会失散、飘落、无迹可寻。损失也就无法弥补!

  文物是指名胜古迹。它们多是历史上皇家与宗教遗产中的精华,显示着一个城市文化创造的极致,自然是要首要保护的。

  文化的内容却广泛得多,更多表现在的民居中。它是城市整个生活文化的载体,也是城市真正的独特性之所在。就好比北京的城市文化特征不是在故宫,而是在胡同和四合院里。但要保护起来并非易事。

  记得与一位文友在电视上谈城市保护时,这位文友说:“北京比天津古老得多,也经典得多,紫禁城、天坛、雍和宫、颐和园,天津有吗?要保护首先是北京。”显然这位文友把文物与文化两个不同意义的事物混淆了。文物之间可以划分品级,文化之间却是完全平等的。各个民族、地域、城市的文化都是自己一方水土独自的创造,都是对人类多元文化的一己贡献。失去了自己的文化,就失去了自己的个性特征,乃至一种精神。从文化整体上说,也就失去了其中一个独特的文化个性。

  然而,巴黎的过去和我们今天一样,也经受过现代化的冲击。特别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高楼大厦要在巴黎市中心立足,成群的汽车都想在老城区内冲开宽阔的大道。老城区的街道狭窄,房子的设施陈旧,卫生条件差,供电不足,从实用的角度完全有理由拆掉和另建新楼──这些理由被房地产商们叫嚷得最凶。现在使我们为之倾倒的古老又迷人的沃日广场,在当初差不多已经被宣布了死刑。尽管法国最早的城市保颁布于1913年,但受保护的数万座建筑都属文物,没有民居。1943年以来的保规定有了进步,开始注重文物的“历史环境”,名胜古迹方圆五百米之内的所有民居建筑都受保护,但从民居的角度看还不过是沾了名胜古迹的光,并没有独立的民居的保护条例。这由于名胜古迹是一座座建筑,比较好保护;民居是一片片城区,而且其中良莠掺杂,产权分散,很难规划。世界无论哪个国家,城市保护的最大问题都不在名胜古迹而在民居方面。那么究竟是谁把巴黎这的老屋老街原汁原味地保护下来了?

  是巴黎人自己!是他们在报上写文章,办展览,成立街区的保护组织(如历史住宅协会、老房子协会等等),宣传他们的观点── 这些老屋绝非仅仅是建筑,这些老街也绝非仅仅是道路,它们构成了“历史文化空间”。巴黎人的全部精神文化及其长长的根,都深深扎在这空间里。而且这空间又绝非只属于过去。在文物中历史是死的,在这文化中历史却仍然活着。从深远的过去到无限的未来,它血缘相连,一脉相承,形成一种强大和进展的文化与精神。割断历史绝不是发展历史,除掉历史更不是真正地创造未来。因此,他们为保卫这空间而努力数十年。如今这些观点已经成了巴黎人的共识。巴黎已经有了清晰的民居保护区和严格的保护民居的法规。特别是1964年法国建立了“文物普查委员会”,对本土的文化资源进行彻底又细密的清点,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民居便进了国家文化遗产的视野之中。这些,在阿尔斯纳尔馆──巴黎城市规划展览中心的彩色图表和电视屏幕上,都会一目了然。在保护区内,老屋老街享有名胜古迹同样的待遇。即使维修老屋,也必须获得政府有关部门批准;尤其临街的老墙是大家共享的历史作品,不准损害分毫。而这些老屋的房主们还会得到政府的经济补贴。一位巴黎人对我骄傲地说:巴黎到处是工地,但不是建新的,而是维修老的。为此,这里的官员们为了赢得选民们的票数也要大唱保护主义的高调,取悦于选民。当保护城市文化的愿望已经成为一种自觉而顽强的,谁还会为巴黎的文化操心与担心?如果再去问“难道巴黎人不想舒舒服服住上现代化的大房子”,岂不是可笑的吗?

  刚到巴黎的第一天,主人从机场接我们去旅馆。天色很晚,车子穿过华灯璀璨的夜巴黎,一头扎进一条漆黑的窄巷,停在一家小旅店的门洞口。待进了店,店员不叫我们把箱子放进电梯里,因为这种上世纪60年代以来装配在老房子里的电梯最多能乘载两个人。我们只能提着重重的箱子沿着旋转的铁梯爬上三楼,而卧室又小又斜,其中一个墙角尖尖的大概只能立一根扫帚。可是推开卫生间的门,里边却是意外的漂亮舒适,设施十分先进。第二天醒来转转看看,才明白这座旅店原来考究之极,家具全部仿古。整座楼处处都陈设着古老的艺术品。推开窗是一个很小的天井,上边红瓦蓝天,四面墙爬满青藤。此时天已深秋,叶子半绿半红,图画一般美丽。一扇扇窗子镶在其中,窗框漆着白漆。我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会不会哪扇窗子一开,邦斯舅舅或娜娜伸出头来?

  我的主人听了特别高兴,而且整整一天都十分愉快。这便是巴黎人的观念,也是他们的一种情感──他们为自己生活其中的文化而骄傲。我还想听听她于此再说点什么,但一忙,没有往下说。后来我遇到一位城市保护专家,一句话把我的思考引向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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