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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电影人张奂财的空镜头

农民电影人张奂财的空镜头

  55岁的农民张奂财30年来用20多万字的打工文学,和10年拍摄的10部纪录片,讲述身边的百姓故事,他对现实生活的强烈介入与关注,把苦难描述得不动声色,其中夹杂着一分冷嘲、两分幽默和三分温暖,和对现实生活一份沉甸甸的凝望。

  西安外国语大学教授王天定表示,像他这样肯思考、有想法、有才华、渴望表达的普普通通农民有千千万万,社会应该给他们提供更多的表达渠道,让他们讲述身边的故事,发出自己的声音,这其实应该成为新农村建设应有之义。

  2013年夏天,西安外国语大学邀请拍纪录片的西安市蓝田县农民张奂财,到大学课堂上和同学们进行学术交流。该校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王天定感觉好奇,就去细看究竟。

  灯光昏暗的教室里坐满了专注观影的学生和老师。屏幕上放映着张奂财的纪录片《我的村庄2007》:黑暗中有一对村民夫妇在用关中话怒怼,中心内容是妻子反对丈夫学习拍录像,并不停地在打击他的积极性。

  观众席爆发出的笑声和掌声,淹没了女人的鼾声和男人的叹息。张奂财淡淡地对王天定说:“这是我老婆。”这部片子颇受师生好评,当天的互动交流也很成功。王天定后来才知道,这段场景被知名纪录片导演章梦奇誉为“至今看过印象最深的诗意长镜头之一”。

  2017年9月阴雨绵绵,下午3点钟,55岁的张奂财从批发市场进货回来,顾不上吃午饭,依然在自家的劳保用品商店门口忙着卸货。店门外挂着“转让”两个字和他的手机号,“可是一直没有人愿意接手。只好补货,在这里坚持。”

  张奂财的妻子齐慧芳一边和顾客“磨牙”讨价还价,一边感慨“有好营生,早就不干了。”张奂财挽着满是泥水的裤脚给顾客拿货,嘴里解释“只赚五块钱,你再压价就算了。”

  轰隆隆一阵机器轰鸣伴着浓烈的花椒大料味道传过来,顾客大声地打着喷嚏,一边擦鼻涕,一边掏钱。齐慧芳忙笑着迎过来给人家解释,然后转向丈夫嘟囔:你还会干啥?

  在几个月前的7月酷暑之际,张奂财从西安坐高铁去了趟北京,在海淀区的草场地工作站,用独立纪录片作者吴文光提供的电脑,在几位高校老师的技术指导之下,把自己用DV和手机拍了6年的农民工城市生活状态素材,剪成两小时的纪录片《西万公司》。这是他拍摄的第十部纪录片。

  “他们在都市里漂泊无依,焦虑彷徨,为生存而奋斗。笔下文字所触碰的东西,恰恰是当下文学所漠视甚至淡忘的。”王天定教授一直关注“农民影像制作人张奂财”的艺术成长,就此鼓励他写了一篇拍摄散记,孰料引起诸多主流媒体关注,陕西一个公益机构还把他列为“2017陕西爱故乡人物候选人”。

  张奂财是西安市蓝田县史家寨村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在村民眼里,“这个人脑瓜子灵,性格硬,看着话不多,但内心很有数。”但在张奂财看来,自己就是吃了木讷和倔脾气的亏。他高考差4分没有上线,看到家里负担重,回家开起小卖部,“我就不信不上大学还闯不出新天地。”

  “他在学校的时候就爱看书,能找来的各色杂书都看得很认真,记性也特别好。外出打工的时候,经常也会谈起一个叫肖洛姆·阿莱汉姆的作家,所以落下了民工肖洛姆的绰号。”村子里当年的同学思忖良久,认为他“其实不是个安分认命的农民。拿个小摄像机到处拍,又不当饭吃。”张奂财则认为:肖洛姆·阿莱汉姆在犹太语中是“愿你平安”的意思,他主要作品多反映民众的苦难生活。

  当年县上给张奂财的小卖部摊派了一份税收杂志,他感觉这明显是在增加农民负担,和国家政策相违背,便给杂志社写了一封信。没想到这封信在杂志上刊登出来,还付给他稿费,“相当于两个月的打工收入”。

  受到启发后,他开始了写作,不停地向杂志社投稿,稿纸信封一买就是一大捆。1995年张奂财的一篇应征文章《我心目中的税收》排在陈忠实、肖云儒等名家之后获得二等奖,再到后来近20万字的“打工者纪实文字”先后发表,因在西安音乐广播台产生了强烈的反响,而被隆重请进直播间。

  网友评论他的作品特点是平易、实在,没有炫技,往往直接进入所要表达的思想,有一种含蓄的幽默,即叙事的不激动。“其实我并没有红,甚至拿着刊发的作品去报社、杂志应聘,人家都没有通知我参加考试。”

  张奂财经营小卖部一年后,进城买了一部照相机,镜头对准了农村正在消失的人工割麦、碾场等活路和石磨、牛拉犁等农具。至今在老家的屋子里,张奂财还保留着三大柜书刊和一大堆陈年老照片。

  上世纪末,张奂财加入农民工队伍,在城市内的劳务市场找工作,对农民工的谋生不易和艰难生存深有体会。一次他看到在街边揽活的一位民工困得撑不住,在街边就地睡着了。一个社会闲人走过去,把这位熟睡的民工全身翻了个遍。

  张奂财此前在劳务市场勇斗骚扰小姑娘的流氓,还上过报纸。这次他“一股热血又往头上涌”,想冲上去。结果被同伴劝住,“这些人都是一伙。小心你吃亏。”张奂财当时想,“我要是有摄像机,就把这一切拍下来,曝曝光。”

  2005年夏天,张奂财在电视上看到一部反映农民生活的报道“太肤浅、太表面化”,于是,他线多元买了个掌中宝摄像机,开始自己拍纪录片。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院长张志安教授说,农民的故事,或者乡村群体的故事只有他们自己去书写,因为他们不仅有体验,更知道哪里或者如何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情。

  两年后在《税收与社会》总编曹钦白的提示下,张奂财参加了民政部和欧盟驻华代表团联合发起的名为“村民影像计划”的培训项目。3天速成学习后,张奂财才知道“原来以前自己都是在瞎拍。”

  张奂财一直告诫自己:你拿机器要说什么,是说你想要说的话,还有你拍摄的那些人想要说的话。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他说自己的家乡近十年来变化很大,无论物质生活还是思想观念都在变化,记录下来这些点点滴滴的变化很有意义。

  独立纪录片作者吴文光评价张奂财:“他能直接把镜头转向身边的村民,肩并肩地进行拍摄,就像林子中的一棵树在看另一棵树。”

  张奂财拍摄《西万公司》的时候,感觉在劳务市场端着家用摄像机过于招摇,只好花300元买了个手机尺寸的小摄像机,觅活和休息的时候,就把它顶在胸前拍摄。由于大部分情况都是凭感觉行事,最后拍出的镜头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只有声音不见嘴。

  为了拍到民工间的对话,张奂财甚至在劳务市场旁开了间饭馆,将打开的摄像机放置在角落里。结果生意赔了一大笔钱,还是没得到理想的素材。

  10年来张奂财有十部纪录片问世,作品不仅上了央视,还到各地巡展。“每次到北京剪片子,主办方会管吃住,报销来回车费,但整个拍摄过程是没有经费支持的,也没人发工资。”痴迷纪录片的张奂财还是一心想把这个工作做好。

  “我就想我们一天扎扎实实地挣点钱,替娃把媳妇寻上。”妻子齐慧芳说,今年为了去剪片子,张奂财软磨硬泡地动员妻子辞掉超市工作,替自己看管劳保用品商店的生意,“除了给他拿盘缠,再加上耽误生意,5个月算是赔了一万元。”

  两杯酒下肚后,矜持的张奂财脸上泛起红光,双眼一下子明亮起来,他会郑重其事地解释什么才是好的空镜头。

  “张奂财是一个感觉敏锐,有忧患意识和艺术天赋的人。”在曹钦白看来,“他从自己即一个农民的立场出发,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切身体会,道出了一个知识农民,对当代农村生活的一些思考”。

  在村庄里,张奂财依然是一个颇具争议的人物。有村民表示:“张奂财这么多年关注选举,以前胡闹的现象就没有了。要是像他这样的人再多一些,农村文明进步的步子将会跨得更大,农民工的日子会更好过一点。”

  越来越重的生活压力和大家的评说,经常会使张奂财陷入迷茫,电影人和农民身份的瞬间转换,让他会陷入莫名的烦躁与彷徨。每每这个时候,张奂财欲言又止,内心五味杂陈,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多年来的一幕幕过往:颠簸在新疆棉田间的蹦蹦车,责任田里鲜艳的草菊花,经年难得见一次的乡间社火和正在消失的农庄……而他的眼睛陷在取景器上,一直在转动着手里的摄像机,捕捉每一个空镜头场景。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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