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广东道山坑老：暗示老人保密 前员工不忍再骗离职

　　3月15日南都关于坑老营销的卧底调查报道出街后，引起广东省、广州市两级工商行政管理部门的高度重视，广州市多个区的工商部门迅速到相关门店检查执法。

　　广东省工商局表示，坑老卖保健品行为多发，全省将开展为期4个月的整治“老人免费体验店”违法经营行为专项行动。

　　3月15日南都关于坑老营销的卧底调查报道出街，越秀、番禺、开发区工商部门迅速上门检查。接下来，广州市工商局将进行一次针对全市范围内以保健养生名义侵害老年消费者权益的专项整治行动。

　　南都记者从开发区市场监管局获悉，昨日开发区出动包含工商、质监、食药监及卫生监督等4个部门工作人员在内的40人队伍，对九龙道山庄园进行全方位执法检查，已取得初步证明该山庄部分行为涉嫌违法，接下来将对该其进行全面调查。

　　另外3月15日、16日，黄埔区九龙已连续两天对该山庄进行了调查。

　　南都调查报道引起了广州市食药监局和越秀区、越秀区食药监局的高度关注。3月15日上午，越秀区食药监局派员对水荫的广州道山实业有限公司、道山绿色生活超市淘金店进行了执法检查。其中道山绿色生活超市淘金店因无法提供经营食品的进货查验资质和销售台账，且食品标签标示不规范不完整，被要求停止销售、立即改正，并立案查处。

　　天河区食药监局今年初曾两度接到消费者针对广东道山食品有限公司的投诉举报线索，称购买了道山公司销售的保健品食用后，出现身体不适，要求协商退款不成。3月15日南都卧底调查报道出街后，该局再次前往水荫天溢大厦的几家有“道山”字样的公司进行检查，暂未发现辖区相关“道山”公司有销售食品的行为。

　　番禺区食药监局于3月15日中午派员前往位于市桥环城西的“广东道山食品有限公司市桥分公司”进行检查，发现该分公司已门窗紧闭。经附近市民告知，该分公司已停止营业一年有余。番禺区食药监局通过调取该分公司档案查询联系电话，拟对其负责人进行约谈，但发现该联络电话为一办证中介公司号码，暂时未能联系上该公司负责人。

　　南都记者从道山集团网站获悉，道山集团旗下产业包括10多家子公司，拥有超过1000名员工和销售队伍。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该集团旗下的广州道邦食品有限责任公司、广东道山食品有限公司、广州道山餐饮有限公司等公司涉嫌卷入坑老营销保健品事件。而广东道山食品有限公司下属的23家道山绿色食品连锁超市门店中，有18家是在广州市区，5家分布在佛山、中山、珠海等市。根据这两天来消费者举报的线索，南都记者对其中多条线索核实发现，道山绿色食品连锁超市在广州的多店均涉嫌存在坑老式会议营销高价保健品的行为，目前广州市食药监局已着手进行核实调查。

　　除南都记者此前暗访的九龙道山庄园外，根据消费者提供的线索，广东道山食品有限公司疑在肇庆、珠海、中山等市也设有或租有开展会议营销向老人兜售保健品的山庄或酒店场所。在相关网站上，道山集团称其已在全国多地开发多个星级景区、国家级专业养生、养生庄园，为健康养生产业提供了强大的资源后盾。

　　根据道山集团网站信息显示，道山集团(香港道山国际健康管理集团)发展至今已经有7年。2010年成立时是一家集健康产业各环节于一体的小型企业，2011年逐渐与国外企业形成合作伙伴关系，引进高端技术产品，2012年拥有雄厚资金实力及与多产业强强联手，健康、咨询、传媒、餐饮多元化发展。2013年道山集团迅猛发展，总部办公规模达3000多平方米，2014年拥有众多绿色食品连锁超市及打造大型养生，并在全国各地设立分支机构，2015年扩大步伐加快发展。

　　2013年8月期间，道山集团总部迁至荔湾区芳村大道中，据道山国际总裁叶友健当时称，随着业务和员工数量的迅猛发展，公司由十几个人发展到几百人，办公面积有近3000平方米，“短短两年的发展编写了道山传奇”。2014年，道山国际在中山纪念堂举行迎新春答谢会，据悉有上万人参加。

　　在道山国际的网站上，曾介绍其主要产品包括：CU B葡萄籽营养粉、CU B营养浓缩饮液、中老年配方羊奶粉、雪莲清风通、雪莲培养物蛹虫草饮液、高浓度复合酵素、康脂宁、复合食用酵素(粉剂)、(19.030， -0.14， -0.73%)林蛙油。

　　在道山国际的相关招聘信息中，招聘职位包含、中医师、主持人、健康顾问等岗位。

　　在一篇名为《道山国际肇庆养生之旅》的内部宣传文章中，该公司介绍活动地点位于肇庆的湖光宾馆，道山国际的员工带着老人游玩，“叔叔阿姨们赞不绝口”，其间，还有“专业的黄医生”、“胡医生”等人士为老人们传授养生知识，“到场的朋友个个满载而归”。

　　南都卧底调查坑老营销的报道推出两天来，不断有消费者致电南都报料，讲述曾参与道山绿色食品超市会议营销被兜售高价保健品的经历，记者对其中部分线索进行了核实。

　　家住越秀区黄花岗一带的高阿姨称，她是一名参与过道山绿色食品超市会议营销的消费者。去年5月，“道山”淘金店开业后，她和丈夫在店员推销下办理了会员，接下来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段，夫妇俩参加了该店组织的各种活动，最终消费近6万元，买回来72瓶蜂胶。

　　“要进店买东西就得办会员卡才有折扣优惠。”高阿姨说，“不用交钱，留下手机号和姓名就可以。”去年5月中旬，超市为会员组织了一次旅游活动，她由于身体不适没去，一周后店里又邀请她，对方非常热情，她就交了30多元旅游费，和丈夫一起参加了一次前往萝岗某山庄的旅游。这次山庄游，店员并未销售产品，返程前，高阿姨和丈夫得知一个好消息，“中了，抽中了去珠海免费旅行的大”。

　　去年5月下旬，道山绿色食品超市组织的珠海旅行团如期成行。“大巴去珠海。”高阿姨说，早上上车后她发现“满车都是老人”。大巴到珠海后，“道山”工作人员将老人们带到汤×倍健的“玻璃工厂”外参观，“让我们在门口活动了一下，并没有进厂”。之后，组织方带着老人们到珠海街头游玩，晚上回到酒店。

　　“晚上本来都打算回房休息，但向导说有健康专家、名医、博士会过来给我们看病，做点指导，我们就挨个去找专家看。”高阿姨回忆说，当晚老人们被带到“专家”房间外，排队进去咨询。轮到高阿姨夫妇时，她发现“专家”能很准确地说出她的身体状况，“包括我心脏、脑血管、动脉硬化这种病，都讲得头头是道”。讲完病情，“专家”向高阿姨兜售产品，“一款蜂胶，说是以前领导吃的，效果特别好，现在老百姓(46.300， 0.29， 0.63%)也能吃到，就是价格有点贵”。“专家”当场为高阿姨夫妇开方子，“最好一次先吃三个疗程，效果会明显一些”。

　　据收据显示，高阿姨被兜售的这款蜂胶每盒售价798元，一个疗程24瓶，需1.9万余元。见价格高昂，高阿姨起初并不太愿意接受，“之前自己在商场买蜂胶，一盒也就200元，这个差不多贵了3倍，还要一次性买这么多”。但见同行的不少老人都下了单，最终高阿姨自己买了一个疗程、丈夫买了两个疗程的蜂胶，由于没带够钱，当晚只交了200元订金。返回广州后，高阿姨在道山绿色食品超市内支付了近6万元的货款。

　　高阿姨说这次买蜂胶实则是“冲动消费”，“人那么累，专家一直讲，很多事又讲对了，让人不得不买”。

　　买回来的蜂胶，高阿姨说吃了后并未见有什么明显效果，“没有专家说得那么神奇，吃了一个疗程我们就没再吃了”。目前还有38盒蜂胶在店里她没去领取，她曾多次到道山绿色食品超市淘金店要求退货，但店员说：“已经向厂家下了订单，无法退款。”

　　“我妈妈在‘道山’买了2.4万多元的营养液，幸好都退了。”小慧反映，今年2月初，其母亲在位于白云区松柏东街的道山绿色食品超市广园店买五谷杂粮，被通知中外出旅游两日，最后被游说花2.4万多元买了36瓶CU B营养液，她和商家协商多次，前日获得退款。

　　据小慧介绍，今年2月初，长期患高血压、便秘的母亲，在道山绿色食品超市广园店挑选五谷杂粮，一名销售员询问母亲“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还拉她聊家常，关心询问其家庭和子女情况。第二天，该销售员打电话告诉母亲“中了”，可以去山庄免费。

　　小慧的母亲乘大巴和很多老人一起去参加旅游，该销售员全程热情陪同，旅游中途有一专家来开设，推销一款C U B营养液，据说效果极其神奇，当时很多老人抢着试用，母亲表示自己当时很“精明”，晚上才找业务员去看一下营养液。业务员四顾无人后，悄悄地透露，这款营养液“经常卖断货，趁现在没人给你试3滴”。小慧的母亲试着滴了3滴，“感觉很好”。由于身上没带多少钱，小慧的母亲交了200元订金，预订了36瓶价值24480元营养液，并获得6瓶赠送。

　　小慧的母亲没有将这件事和家里人商量，直接去银行取出定期存款后，去店里找销售员买营养液。销售员称“CU B对于保鲜条件要求高，家里不适合大批量存放，容易坏”，没有一次性全部将营业液给她，让小慧的母亲先办一张卡，吃完再凭卡提货。

　　小慧母亲将营养液拿回家的晚上，小慧发现母亲有点“不对劲”，说话声音特别亢奋。小慧了解到事情经过后，母亲继续服用，“不清楚是什么，最好不要乱吃”。过了几天，小慧陪同母亲一起去找商家退款，店长苏主任说“帮我向总部申请退款，迟点再联系”，接着连续数周都没有下文。昨日下午，小慧带着两个朋友再次前往广园店要求退款，对方同意除开过的一瓶营养液外，其余全额退款。

　　小慧称，平时母亲生活节俭，这次是被商家才买了这么多营养液。小慧的母亲表示，将把这剩下的一瓶营养液放在身边，“提醒自己记住这个教训”。

　　昨日记者从天河区食药监局获悉，该款CU B营养液，从今年初至今已多次被消费者投诉为“三无”产品。

　　昨日，从一家职业院校毕业的李明(化名)向南都报料，称曾在道山食品公司工作一个月，“不忍心再骗老人了”，离职而去。他向南都了自己参与“道山”坑老营销的内幕。

　　李明称，该公司在他毕业的学校举行招聘会，他应聘进入该公司，“进到里面才知道是卖保健品的”。“培训内容包括军训、了解公司产品、话术。”李明接受培训后，被分到了越秀区道山绿色生活超市五羊店。“这间店分两部分，一部分是绿色食品生活区，作为掩饰；一部分是团购区，里面有20人左右，属于保健品推销员。”

　　“找完顾客后，就会进行团购会。团购会是即兴的，只要客人够就开。之后就去山庄预热，顺便筛选老人家，后来在旅游中，进行会议营销。”李明说，“卖的产品最贵不是天价蜂胶，而是细胞营养液。当老人买了蜂胶后，过了半个月，店里拉那些买了蜂胶的人去细胞营养液的专场。”李明称，公司在宣传营养液时描述，“滴一滴，喝下去，整个人都会很。可我试了两次，都没什么感觉”。

　　“团购会隔一两天就会有一场，一个月大概有七八场蜂胶专场、五六场细胞营养液专场。”李明说，这样的专场往往分A B场，在不同地点同时进行。“公司总部有安排一个表，什么时候是蜂胶专场，什么时候是细胞营养液，去之前要做好全部准备，大部分店都一起去。”

　　“团购会结束后会去山庄预热听。”李明称，他曾有一次帮同事带老人到珠海参加“蜂胶专场”，“一场大概100人”。

　　“坐车去珠海，到，大概要3个小时，下山后就去汤×倍健门口拍照，随后回酒店吃饭，之后开始。下午5点，到了专家诊断的时间，诊断完才吃晚饭。吃饭的时候会分桌，有意向买产品的一桌，没意向买的一桌。晚上七八点，开水果晚会，就是边吃水果边听，每位老人会分到两粒蜂胶胶囊吃。”

　　“一般都是公司区域经理讲，员工要制造气氛，鼓掌。会议的主要环节是公共营养师诊断。我去的那场有4个营养师。老概100人。诊断中，老人领一张表，排队咨询病痛。公共营养师会把叔叔阿姨的毛病夸大，说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高端定制的蜂胶产品。他们会对老人情绪进行，看完老人后，营养师会说，这个产品不是一般人都能够拿得到的，就喊‘下一位’。之后，业务员带老人出去，找老总(区域经理)。这些老总在酒店外面走来走去，业务员故意带老人找他，让老总帮老人拿到(产品)。”

　　“专场肯定不让子女跟去，根本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一回事，我们会暗示老人产品不要和别人说，因为这产品很难得，甚至老伴都不让说。”李明说，会议营销期间，公司会让一个员工和一个老人睡一个房间，店长还要去。

　　“一个专场下来，搞砸了会没什么老人买产品，厉害的线万元都有。”李明说，道山绿色食品超市的员工工资高低，就与这些专场活动中的销售业绩挂钩。